一(2 / 4)
完报告立刻又凑到一起,小声的交换情报:“八千岁?”
“还能有谁。”
办公室的木门咔哒一声带上了。
疑似假冒伪劣的好学生问完问题没有直接回教室,她在连通办公楼和教学楼的长廊上站了一会儿。浓稠滚沸的阳光翻腾着沿屋顶的弧度流淌而下,蒸腾的热度将空气扭曲成一幅杀气腾腾的水帘,透过这幅水帘看去,操场上埋头踢正步的新生宛如一团团滑腻的青苔。
周南抱着两大捧试卷从文印室出来,迎头撞上免费苦力心花怒放,一路小跑过去跟人家勾肩搭背:“江山代有才人出,感慨吧?”
苦力只看了她一眼就自觉的伸出手:“重不重,我帮你?”
课代表于是矜持的让她分担一半,两个女孩肩并肩往教室走。正午的学校像个大蒸笼,一丝凉气儿都没有,没一会儿走出一身汗。周南仰天哀嚎:“昨天的头白洗了。”
“天气预报说下午下雨,连着下几天呢。”
“那也是便宜那帮兔崽子多。”高三老学姐怨气冲天,“咱们军训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好事?”
女孩声音尖细,操场上几个男生转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周大嘴立刻换了副嘴脸,眉梢眼角闪着猥琐的光:“诶,看你呢。”
八千岁毫不领情,还瞪了她一眼。
“好看干嘛不让看?”女孩天生缺根筋似的,一点不怕她生气,笑嘻嘻的凑过来,“听说这届新生帅哥很多!”
“你做题有这热情早就保送清华了。”一心向学的过气才人一边恐吓同学一边向操场方向投去一瞥,几根碎发拂在腮上,很快又被轻柔的别回耳后:“当心被帅哥拍死在沙滩上。”
午饭时间只有二十分钟,食堂俨然成了战场,再帅的帅哥也被挤成了猪八戒。奚老师坐在三楼教职工食堂,举着筷子心有戚戚。
“主任,”小奚同志从小就善于发现,同时还非常虚心,“为什么都往高三窗口挤啊?高三有加餐吗?”
这届高一八百名新生,起码一半都在打菜时去高三绕了一圈,乌央乌央,从上面看下去好似一条黑色的蟠龙。
头顶电扇消极怠工,对体虚畏热的王主任来说吃饭都成了煎熬。中年男子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大口喝着绿豆粥,企图速战速决:“随他们去,这几年都这样。”
“啊?”
“小奚不知道?”同桌一个女老师笑容很殷勤,怕他热还特地递了一张纸巾过去,“我还以为你知道才来的呢。”
王主任放下筷子:“其实也没什么,高三有个童星,演过《九千岁》里的小皇帝。”
咔哒一声,一根诡异的丝线在他脑海里绷紧,一个声音说:连上了。
神清骨秀的少女、礼貌生疏的“老师再见”、略带轻蔑的“八千岁”和脚下年轻旺盛、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他恍然大悟:“怪不得。”
七年前《九千岁》在大秦影视独播,从早到晚,每节课后都能听见各班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剧情。那时奚月白初三,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十点回家,刚好赶上黄金档开播。厨房里小火温着汤水,他就泡在似懂非懂的电视剧台词里吃夜宵。
有一集小皇帝羽翼渐丰,跟有拥立之功的九千岁大太监(是的,这剧里太监和太后才是男女主)产生了政见上的分歧,大太监立刻就起了弑君另立的心,但好死不死,计划被手下的一个小太监提前捅去了太后那里,小皇帝于是夜访九千岁。
“先考圣仁之君,万民呼曰万岁。常侍服侍左右,于社稷之功远胜于朕,其利也,千秋万代,称九千岁又有何不可?”
短短一句话,听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才几岁?十岁有没有?也不知道那小孩是怎么背下这些拗口的文言文台词,说的跟真的似的。老奸巨猾的九千岁被她这么一哄,居然放松了警惕,狭长的丹凤眼慢慢垂下,露出一个貌似恭敬的微笑:“仆不敢。”
皇帝迈着小短腿上前将他扶起,她天生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朕年小无德,不敢当万岁之尊,称八千岁足矣。”
“还望常侍教我。”
所以女教师一提小皇帝,小奚老师就反应过来了:“等等……她是女的?还在我们学校读书?”
据说当年找小演员的时候连试了很多个导演都不满意,不是背不来台词就是表情太僵,最后不得不找了个女孩子反串。她只有这么一部作品,不少观众到现在还不知道当年红遍大江南北的《九千岁》里,小皇帝的扮演者其实性别女。
“嗯,”王主任热的活像个蒸坏了的白面馒头,他费劲的提着肚子挤进人潮,临下楼梯时嘱咐道:“小奚你准备一下,马上新生开学了,下午我带你认认班级。”
想起还有材料没写,奚月白匆匆扒了几口饭:“那我也先走了,大家慢用。”
显然气象科学已经发展到了足以让无数古代求雨天师羞愧而死的地步。下午一点不到,天上乌云密布,一点二十分,暴雨在无数高一新生的祈祷中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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